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板桥水库灾难中的人祸

来源: 个人图书馆-翔山

作者:Canicularis


【资料图】

作为五十年代初国家治理淮河规划的一部分,河南省开始在位于驻马店市西部40公里处的汝河上游开始兴建板桥水库,该水库原始设计的洪水位108.6米,最大库容2.44亿m³,坝型为均质土坝,全长1700米,坝顶高程为113.34米,水库以防洪为主,兼具灌溉功能。

作为一项重点的防洪工程,很不幸的是板桥水库在建设过程中就爆出了腐败丑闻。在当时的三反运动中,发现治淮总指挥部负责板桥水库的人员在工程与贪污受贿2.6亿人民币,以及黄金6.5两,让不法商人盗取国家物资达6.5亿元。

由于施工时的腐败与片面强调进度,板桥水库在初建成时就被发现填土质量不够,填筑质量差且不均匀,坝体填筑质量未达到设计要求,在工程完工后的两个月时就发现坝头出现了裂缝,被迫在1953年10月至1955年3月间进行了3次灌浆修复。

但由于修复效果不理想,最终政府在1956年对水库进行了加固扩建工程,沿坝轴线对坝体实施“开膛破肚”,南坝头段开挖至基岩,南台地、河床、北台地及北坝头段开挖至建基面后,再向下开挖一定深度,设置3米宽的截水槽。中间设粘土心墙防渗,两边填筑砂砾料,分层填筑,碾压密实,上游块石护坡,下游草皮护坡。

1956年的这次由于质量把关严格,水库的扩建加固工程质量较佳。因此水库规划的设计参照了苏联的水工建筑物洪水标准,按百年设计和千年校核。水库设计洪水3300m³/s,校核洪水5080m³/s,最大库容4.92亿m³。而之后在1975年一起溃坝的石漫滩水库,设计50年一遇洪水的洪峰流量为965m³/s,500年一遇洪水的洪峰流量为1675m³/s。

公允的说,1956年时采用的洪水标准较低一事并没有什么可指摘的。毕竟在当时积累的水文资料是严重不足的,这点本可以随着时间的推移,在之后的复核中不断得到改进,可问题偏偏就是出现在了之后的2次复核中:

在1965年,技术人员第一次采用了当地实测流量和雨量资料,同时通过进一步调查核实了历史洪水,复核结果显示石漫滩水库50年一遇洪水,洪峰流量3092m³/s,500年一遇洪水,洪峰流量为5882m³/s,与1956年相比与,洪峰流量增大一倍还多,经调节计算水库防洪安全标准仅50年一遇,因此建议水库要再进行扩建,需要加高5.5米。而板桥水库经核算后发现百年一遇的洪峰流量应为6630m³/s,千年一遇的洪峰流量达11850m³/s,技术人员给出的建议是板桥水库应改变运用方式,并取消原定洪峰关闸一天的规定,但由于种种因素作祟,技术人员的建议并没有被采纳。

而在1973年的再次复核中,技术人员根据1972年大洪水,推算板桥水库100年一遇的洪峰流量为8950m³/s,1000年一遇的洪峰流量为15000m³/s。对此技术人员在《板桥水库水文复核演算报告》中明确指出:

“水库防洪任务很大,在现有工程情况下,如遇特大洪水,很难确保工程安全”。

《报告》建议加高大坝0.9米,但这份报告却被某领导人批评说:“水库修了二十多年没有问题,你们现在却算出问题来了。”

因此这份已写好并准备向水电部、省革委会报送的《报告》最终并没有上报,仅以口头形式向水电部作了汇报,板桥大坝加高的建议最终未能付诸实施。而如果按照1973年的复核方案进行加高加固,完全有可能避免之后的惨剧。

溃坝后的板桥水库

同样的人为失误,也发生在了同样在75·8·事件中溃坝的石漫滩水库上。

在1973年7月,河南省水利局按百年洪水设计、千年洪水校核标准完成了水库扩建规划,在《关于石漫滩水库扩建方案的报告》中上报河南省革委会生产指挥部,并抄送有关部门,建议加高大坝6.4米。但是在1974年6月12日,舞阳钢铁公司设计管理科在《关于石漫滩水库大坝加高问题意见补充 信函》中认为大坝加高6.4米的方案有问题,以将会淹没舞钢招待所、道路和两条900mm直径的输水管线为由,拒绝了石漫滩水库的加高方案。

对于这两次加高方案被否决的情况,潘家铮院士在其《千秋功罪话水坝》一书记载道:

……对板桥和石漫滩两座具体工程来说,首先是规划设计时水文资料的严重欠缺,抗洪标准过低,建成后有人提出要提高标准加高加固大坝的正确建议未被重视。

而根据1975年水电部75·8暴雨洪水调查组的调查,发现漫滩水库大坝若是加高6.4米,则75·8·洪水最高库水位为116.4米,即只高于坝顶0.1米,但低于防浪墙顶1.1米,且持续时间不到一小时,而且当时水库处也是刮东风,风浪走向系由大坝吹向库尾,显然石漫滩水库同样可能不会垮坝。

而在75·8事件发生当时,也出现了一系列的人为失误,导致错失了救灾的机会。

在75·8·事件发生前,驻马店地区旱情严重,地委也将抗旱作为中心任务,因此当8月5日流域内降雨时,地委反而希望借此让水库尽可能多的蓄水,为此不惜违反了汛期调度规定。在8月5日8时,板桥水库水位达107.84m,已经超过汛限水位多蓄水达3200万m³,此时水库管理局院内已经积水达1米多,电话总机室被水泡塌,管理局与上游各雨量站全部失去联系,内外通讯中断,交通受阻,板桥镇上积水两尺,大批民房倒塌。

8月6日4时,板桥水库管理局副主任王明富终于将汛请报告给了县、地、省防汛指挥部,5时45分水位达到112.06米时开启主溢洪道泄洪,泄量65m³/s,6时17分主溢洪道泄量加大至115m³/s。

6日凌晨,水利局副局长阎进友到水库指挥防汛,并在上午8时到地区生产指挥部汇报汛情,要求上级调拨电话总机、修复通讯线路,调拨防汛物资以及最重要的加大泄洪量,但他得到的答复则是:“遂平县正在汝河堤防抢险,经请示现在不加大泄量 ” 。 同时板桥水库也严重缺乏救灾物资,水库在汛期前只拿到了4000元的防汛经费,导致防汛物质器材的储备不足,“草袋没有,铝丝没有,木材、炸药也没有。”

6日22时,板桥公社革委会副主任王喜川到水库管理局传达省、地防汛指挥部的通知:板桥水库下泄400m³/s,管理局接通知后于23时将主溢洪道闸门开启由2米提升至2.5米,接着开启备用柴油发电机组,关闭水轮发电机组,于7月1日将输水道闸门全开,下泄99.3m³/s。

进入7日时还是持续降雨,水库水位在12时50分已经达到114.24米,而此时管理方内部却发生了争执,水库技术负责人坚持要求控制泄量,而地区工程师则表示要:“请示省里”。 最终几位负责人谁都没有做出决定,而是返回了驻马店。

7日17时,水库又降特大暴雨,水位以每小时0.3米的速度上涨,17时32分时水位已达114.87米。此时情形已经危急到了极点,板桥水库革委会主任陈富安直接冲技术人员喊道:“你是要人、要坝,还是要溢洪道?”,要求立刻全开主溢洪道闸门泄洪,但水库技术负责人仍坚持主溢洪道不能全开泄洪。

终于在19时30分,解放军某部驻板桥留守处向驻马店军分区发出急电:水库水位急剧上升,离坝顶只有1.3米高,再下300mm雨就有垮坝危险,军分区接到电报后立刻转给了地革委生产指挥部。这时众人才达成统一意见全开四道闸门泄洪,但由于平时保养不当,在这万分要紧的关头两道闸门的启闭机刹车片却出了故障!等到排除故障时已经是20时30分,此时水库水位已达116.05米,而更糟糕的这期间水库与外界的通讯再次中断,只能让部队在大坝南北两端发射7发红色信号弹,向下游群众报警(8日2时又发射10发信号弹,鸣枪40发)

但此时一切措施都已经无力回天,在8日凌晨30分时,石漫滩水库率先溃坝,1.67亿立方米的水量倾斜而下,紧接着在1时,板桥水库涨至最高水位117.94米, 防浪墙顶过水深0.3米时,大坝在主河槽段溃决,7.01亿立方米库水骤然倾下,最大出库瞬间流量为78800m³/s,溃坝洪水进人河道后,又以平均每秒6米的速度冲向下游,在大坝至京广铁路直线距离45公里之间形了一股水头高达5-9米,水流宽为12-15公里的洪流,给水库下游地区造成了巨大生命与财产损失。

在75·8·水灾中,除了这两座大型水库之外,流域内还有田岗、竹沟两座中型水库和53座小型水库垮坝失事,洪水摧毁涵洞416座,护岸47千米,河堤决口2180处,漫决总长810千米,京广铁路有102千米被冲毁,中断交通16天,官方宣布死亡人数为2.6万人

在75·8事件中,不幸中的万幸是还有一部分技术人员做出了正确的决策,避免了灾害的进一步扩大。

在同为大型水库的薄山水库,技术员王功顺凭着丰富的专业知识和经验,在7日就预报:“如继续降雨,8日晨可能溢洪”,提前16小时提醒水库的防汛部门注意。而薄山水库指挥部也立刻做出了正确反应,开始通知人员迁移,工作人员做好抗洪准备。因此在之后的暴雨中虽然薄山水库也出现了漫坝情况,但在工作人员、解放军与当地群众的合作下,人们在长达510米的大坝上筑起了顶宽1米,底宽1.5米,高1.5米的防护坝,成功保全了水库:

而这场灾难中的人为失误还不止这些。

在位于板桥水库下游约45公里的遂平县。原本从8月6日当地普降大雨起,县委就组织干部职工4000多人和群众15000多人,在汝河月儿湾大堤上日夜不停的开展抢修工作,期间虽然多次出现满溢,但在人们的抢救之下还算是有惊无险。这么一直持续到8月8日,随着当地的雨量开始转小,遂平县的人们也暂时松了一口气。

但他们不知道是,板桥水库已经在8日1时溃坝,而由于通讯的中断和工作失误(当时河南省熟悉防汛的干部都被抓去中牟县劳动蹲点了),根本没有人通知遂平县即将到来的灾难……就在8日3时,从板桥水库倾泻而出的七亿多立方米水,到遂平县时已经形成了十米高的水墙,将整整33公里的堤坝连同上面的数万多群众直接卷走。

而在水灾过后,由于积水持续不退,又引起了次生灾害。而洪水持续不退的主要原因就是之前河南与安徽省在管理权上有过冲突,因此安徽省在两省交界的班台闸下游不到3公里的黑龙潭又修建了一座大闸,这两座分别管辖的水闸在当时严重阻碍了水流的下泄,一直到12日政府才将班台闸用炸药炸毁。

而在之后的救灾中,又出现腐败丑闻。当时驻马店部分干部非法挪用国家救灾资金达1.6亿多元,这些资金被当地官员用于修建楼堂馆所、计划外工程,甚至用于请客送礼,吃喝玩乐。案发之后地区第一书记苏华被撤销党内外一切职务,开除党籍,地委副书记杨作孔被撤销党内外一切职务,开除党籍,依法惩办,其他人员也受到相应的处理,这一案件也成为了七十年代国内金额最大的腐败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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